2006/09/29

棒球笨蛋和扭蛋女孩

基本上我是不看網路小說的,因為網路小說永遠都太大眾,太無厘頭,太e世代。

在不久前,我的整個人生只看過一本網路小說,就是最開始的濫觴「第一次的親蜜接觸」。沒錯故事是滿感人的啦,但是我實在受不了整本書在那裡東扯西扯,整個網路文化到不行,所以我偷偷感動完,就不打算再看下一本了。

一直到這個禮拜,我的鄰兵洞么洞王熙華借了我一本書讓我莒光日可以偷看(這裡寫出王同學的全名是為了感謝他借我書,哦對了他手榴彈可以丟到50公尺,目前沒有女朋友,要連誼請找他,謝謝),就是大名鼎鼎九把刀的愛情小說「愛情,兩好三壞」。

書裡面這樣說,這是一個關於棒球笨蛋和扭蛋女孩的愛情故事。內容呢? 嗯果然大眾無厘頭然後e世代,可是好像有一點不太一樣。我本來說不太出來哪裡不一樣,不過我完全沒有理會營輔導長那個傢伙在台上說些什麼鬼話,我像高中生偷看漫畫一樣在桌子下翻完最後一章,然後,感動到頭皮發麻。

這還是一本網路小說。但是怎麼說呢,就好像你抓起一把小碎石,發現裡面有一顆晶瑩可愛,但那仍然只是一顆石頭。不過這就是重點,明明是顆石頭啊,怎麼搞的竟然這樣晶瑩可愛? 也許九把刀先生得了那些小說獎也不是全無道理。

故事基本上很像偶像劇,典型的富家公子對決熱血男主角劇情也出現了,只是在落入俗套之前被巧妙地翻了一下身,像武俠小說裡說的「輕輕避開了要害」,看著那些太過誇張的(小型的)企業內部鬥爭和戲劇性的大逆轉,我們可以嘆一口氣說,唉也好啦還可以接受。不過既然是愛情小說,重點當然是愛情,角色很簡單,就兩男兩女四角關係,一句話帶過就是男主角女配角互相暗戀,男配角又帥又多金從中破壞,然後女主角默默支持男主角,最後來一個大團圓結局。嘩多麼連續劇情節,但是糟糕,我看一看就入戲了。

小雪就是那個扭蛋女孩,靠著轉扭蛋來占卜今日運勢(小叮噹是好運,技安是壞運,宜靜是戀愛運),心情不好會在半夜燒郵筒,不然就找陌生人的告別式上去演講;至於棒球笨蛋阿克會在打擊練習場打六百多顆球,只為了打一顆全壘打。兩個超脫現實的角色,卻用我們平常的語言在講話。

許多橋段的設計看得出作者的巧思和功力,像是描寫曖昧對象間因為不敢勇敢表達情感而漸行漸遠,寫來頗有張力,讀者很容易就可以栽進去惋惜一番。我想特別提到書裡唯一的一場動作戲,小雪的流氓前男友帶著小混混圍毆阿克,阿克先是被打掛在地,再滿身是血地爬起來一邊說出拖了整本書的愛情宣言,一邊用隨手撿起的木棒反擊,這整段簡直就像在看電影分鏡,畫面清楚有條不紊,氣氛營造十分成功,實為佳作。

我知道很多人看書很認真的,我不敢太用力地推薦,只能說也許哪天有機會能看看,然後萬一跟我一樣入了戲,最後你也會有那麼一點,難能可貴的感動。

2006/09/18

後記

其實我一直躲著不去看阿公,不知道為什麼不太敢,所以始終都沒有走到冰櫃那裡去探頭看看。但是我是長孫,要從他手上接過手尾錢,還要幫忙抬他進棺,所以我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

原來就真的好像是睡著了一樣。我彷彿還在移動他的時候,聽到他發出一聲微微的呻吟。

整個過程都不怎麼覺得悲傷,難得所有的親戚聚在一起,恍惚還有些過年過節的氣息。但是在公祭不停鞠躬答禮時,突然想起他這個人走路的樣子,想起他講話的語氣,赫然發現屬於他的七十幾年人生已經坍縮成一張照片和一塊神主牌,忽然有點想哭。

最後一段路我抱著骨灰罈上車,比想像中還要重上許多,我還得騰出幾根手指拿香,走得有點辛苦。我想那是他一生的重量。

後記是,在吃素的禁忌解開之後,我們都吃了好多好多肉。唉,真的好多好多。

2006/09/09

盧安達飯店

"There will be no rescue, no intervention for us. We can only save ourselves. Many of you know influential people abroad, you must call these people. You must tell them what will happen to us... say goodbye. But when you say goodbye, say it as if you are reaching through the phone and holding their hand. Let them know that if they let go of that hand, you will die. We must shame them into sending help."
“不會再有援救,也不會再為我們調停了。我們只能自救。你們之中有許多人認識外國的有力人士,你們要打電話給這些人,告訴他們我們接下來的命運…然後說再見。但是當你們說再見時,要說得好像你正透過話筒握住他們的手。讓他們知道,如果他們放開了那隻手,你就會死去。我們要讓他們因為羞愧而送來援助。”

這是電影「盧安達飯店」裡,當所有西方的援軍都退出盧安達內亂時,四星級飯店的經理Paul Rusesabagina這樣告訴他的房客們。該飯店為比利時航空所擁有,因此成為盧安達境內少數安全的地方。Paul在這裡庇護了1268名難民,包括和他不同種族的人們。

從殖民時代開始,盧安達就有兩個不同的種族混居在一起,絕大多數是胡圖人,少部份人是圖西人。他們成為彼此的朋友或鄰居,甚至互結姻緣。但是少數的胡圖搧動份子告訴胡圖人民,圖西人是敵人,應該全數殺光。

於是國家分裂了,只因為幾個人的搧動。

這樣的故事聽來好像太過耳熟了,我們每天打開電視,在自己的土地上正目睹類似的事情發生著。對某些人來說,要激起群眾的熱情或憤怒實在太容易了。

盧安達內戰總共死了將近百萬人,大部份都是平民,包括兒童和婦女。雖然我不覺得我們這裡會有內戰,但是偶爾已經可以看到社會版上出現這樣的新聞,像是政治立場不同的朋友酒後起口角互砍幾刀、夫妻為了政治吵架離婚、店家和顧客為了政治理念相左砸店傷人。這樣的政治激情已經是病態了。

其實在想起藍色或綠色之前,我們都相處得很好。我真希望每個台灣人都能看看「盧安達飯店」,為這個遠在天邊的悲劇故事流幾滴淚,然後對於自己甘於被操弄,感到一些慚愧。

(盧安達飯店/Hotel Rwanda,IMDB Rating 8.5,影史排行第51名佳片)

在法事進行的時候,我略為低頭就可以看見我左臂上別著的小麻布塊。

我只是想說,那小麻布塊,好像停在我手臂上的一隻黃色的蝴蝶。

2006/09/02

生還者

我在放假前一天接到通知,再往前一個晚上,我的阿公如往常一樣早早就寢,沒有再醒過來。

雖然從來和他就不是太親,卻還是太突然,腦袋空空的,不太曉得該有什麼反應。我好像沒有受到太多影響。晚上躺在大寢裡,很熱,睡不著,我瞇著眼睛盯著上鋪的床板,想到我現在正躺著呢,我還在,有一個人卻永遠不見了。第二天我一樣跟著部隊上山操課,但是在上下山的途中,汗水從鋼盔內側一直流進眼睛裡面,忽然覺得好怪,不知道家裡現在情況怎樣,不曉得會不會是一團混亂。有種使不上力的慌張。

放假的第一個晚上開始加入守靈的接力行列。我和我弟還有兩個堂妹,一邊聊天一邊折紙蓮花。後來悶了想睡了,我騎著腳踏車出去買了兩次東西。小地方,整條路上可能只有我一個人,我在昏暗的路燈下前進,猛然發現我已經想不起來最後一次騎腳踏車是什麼時候了。

人生一直向前跑,很多事情好像從來沒試著回憶,於是再也記不住。

或許更悲慘的是,有些時候是真的回想起一些什麼,回頭看見往事閃著幽微光芒,很開心它們都還在那,但卻驚覺早就不知道該告訴誰了。
我忍不住猜想,沈溺往事的人或許是寂寥的唯一生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