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12

今晚你選哪一個便當?

傳說中,有一間百年便當老店,長期獨佔某個小鎮的晚餐產業。店裡出什麼菜,鎮民就吃什麼當晚餐,所以便當店經營起來沒什麼壓力,反正就算菜煮得再難吃,鎮民也沒有別的選擇。

想不到有一年,老店竟然因為衛生環境不佳被迫歇業,店裡的幾位老廚師接著黯然退休,鎮民決定改吃另一間生意原來不太好的便當店。

這間新冒出頭的便當店著實風光了幾年,只是出乎鎮民意料之外,老闆倒會被抓去關了。原來的老店這時出了一位型男大主廚,特別專精於米酒料理的主廚趁機將老店重新開張,網羅了來自各地的廚師、切菜手、洗碗工、店小二,一時間張燈結綵,顧客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這位型男大主廚總是很得意地說:「粽子和山藥(他們店裡的招牌菜)都回來了。」

你是這個鎮上的鎮民,轉眼間,你吃這間便當店,也吃了快四年了。

最近有些人開始抱怨,老店的菜色似乎沒有重新開張時所宣傳的那麼好,有時會吃到來路不明的牛肉,店裡的夥計態度也不太友善,你預繳的便當費似乎被挪作它用,而且便當的售價愈來愈高,有部份鎮民已經覺得支付晚餐費用有點吃力了。

於是有些鎮民想要回到另一間便當店裡用餐,回頭一看,才發現這段時間內他們也沒有閒著,他們已經逐漸揮別老闆倒會被關的陰霾,將店面好好整修了一番,也推舉之前在廚房角落負責洋蔥炒蛋的廚師出來當新主廚。

新主廚剛上任時,店裡也有雜音,有人認為她只做過洋蔥炒蛋,不曉得是不是真能將便當店撐起來。但是幾年過去,雜音漸漸沒了,新主廚肯做肯學,小店被她打點得有模有樣,整間店士氣高昂,隨時準備重新出發。

就在今晚,你想買一個便當當晚餐。你想起這陣子的便當讓你不太滿意,你站在十字路口,看見左邊是百年老店,右邊是裝潢改新的另一間便當店……

先等等,不知不覺間,路的另一頭竟還有一間不太起眼的便當店,橘色的招牌上寫著「多年經驗大廚」、「懷念的老滋味」。

所以你有三個選擇,是回去再買一次不滿意的百年老店便當、嘗試沒人吃過的新便當、還是改吃懷念滋味的便當。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

與其回到不滿意的店裡,再買一個明知不會好吃的便當,我個人寧願試試新口味。

你說,可是那個舊老闆倒人家會耶,他超壞的。

所以呢?舊老闆已經不在了啊。

你又說,等等,你冷靜想想,百年老店的便當也不是真的那麼難吃。

那好,如果你覺得好吃,那的確應該回去捧場沒錯,口味這回事你絕對有自己品嘗、自己判斷的權利。但要是你得先在嘴裡含點什麼東西(我是說,血、淚、恨)才會覺得便當好吃,那我建議你不如試試別間。

你說,可要是別間便當店也很難吃呢?

沒關係,相信我,如果百年老店失去了太多顧客,他們肯定會像老闆被抓去關的便當店一樣,想辦法把店整頓好、調整菜色、殺蟑螂抓老鼠,以便有那麼一天,你願意再回去賞光。等那個時候你再回去吃,一定會比現在滿意。

夜色漸漸暗了,你就這樣站在十字路口,來回看著三間店,說,你還要一點時間下決定。

只是時間不多了,今晚,你想選哪一個便當?

2012/01/11

很短篇:時光機初旅

時光機終於研發完成了!

這是人類最偉大的成就,二十世紀時空理論問世以來最實用的應用!

時光機已經安置在發射平台上,等候先遣部隊開會討論出第一次時光旅行的目的地。

「各位隊員,」隊長神情嚴肅地宣布:「這是人類史上第一次的時光旅行,我們一定要決定出一個具有足夠歷史意義的目的地。」

「所以像是回去上個禮拜探究到底是誰在半夜偷喝了我們最後的咖啡這種事,是不被考慮的。」他補充道。

一個隊員臉上隱約閃現鬆了一口氣的神情。為了掩飾這個神情,他連忙舉手發言:「隊長,我們回去看看耶穌是怎麼被釘上十字架的吧。」

「我對摩西如何分開紅海比較有興趣。」另一個隊員說。

「難道你們不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甘迺迪嗎?」雜七雜八的意見此起彼落。「還有金字塔建造之謎!」

「看一眼活生生的恐龍!」

「不,我想直接和亞里斯多德對話!」

大家激烈的爭辯中,隊長默默地搖搖頭,看來沒有人想到那最好的點子。他已經想到了,而且他打算當成秘密。

當天晚上隊長解除了門禁,獨自一人登上時光機,將時間旋鈕一口氣轉到底,拉下啟動桿。

「我要回去見證一切的起點!就連時間都還沒出現之前!」

時光機劇烈地晃動,一陣強光和驚人的巨響之後,隊長回到了一片虛無的世界。什麼都沒有,宇宙還未誕生。

「哇,這裡真夠暗的。」隊長一邊按下探照燈開關,一邊說:「來點光吧。」

然後就有了光。

 

(2009/9/20 自由時報)

(這幾年寫過幾篇像這樣非常短的小故事,投過幾次稿賺點便當錢,被退稿的次數遠多過成功上報的。寫的大多數都是很娘炮的故事,所以不太好意思張揚。

這大概是最不娘炮的一篇了,靈感來自艾西莫夫《最後的問題》。)

2012/01/09

來挑一顆爛蘋果

馬英九在2008 年勝選的那個晚上,發表了謙卑、包容、充滿希望的勝選感言(全文可參考這裡),我個人認為那是一段經典的演說,勾勒出美好的未來的可能。而那一年台灣人選出一名外省人總統,也等於是正式宣告糾纏數十年的省籍題材不再有政治市場,這幾年也少有政治人物再著墨這一點(或是著墨後得不到太多迴響),從這方面觀之,馬英九的當選是有其歷史意義的。

不過他個人的聲望高峰,也就是當選的那個晚上。之後幾年滿意度逐步下滑,一直到現在選前的最後時刻,光是看目前和對手的民調難分難解,姑且不論他能否成功連任,差別恐怕只是慘勝或是惜敗而已。

為何曾經一舉拿下58%奇蹟式得票率、擁有史上最懸殊比例民選國會的政治明星卻選得如此辛苦?這其中一定有玄機,不管你同意是因為他無能(綠版說法)還是大環境欠佳(藍版說法),其實兩邊沒說出口的共識,就是的確有不少曾經投給他一票的選民感到失望了。

所謂期望愈大、失望愈大,我們在水果攤上得精挑細選才能找到一顆完美的蘋果,蘋果不盡完美,人也是。但無論哪個候選人的支持者,卻總是很容易誤以為他們的支持對象是完美的。

試問你曾幾何時見過一個完美的家人、完美的員工、完美的老闆、完美的男女朋友?

平常生活中我們總是找不到,也不期望,若有人一廂情願地誤以為總統會是完美的、會是萬世明君,無怪乎只能失望收場。

真的,你一定要知道,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政治人物,就算是國父孫中山也不例外。國父有戀童傾向,而且對婚姻多次不忠,即使我們事後諸葛來看,那都只不過是歷史裡微不足道的枝節,全然無損於其成就,但你不得不同意,若孫中山是參選2012 的總統候選人,恐怕他還是得疲於奔命,忙著應付電視名嘴的輪翻轟炸。

人都不完美,尤其政治人物總得營造出高人一等的形象,一旦原形畢露,反差就顯得更大。

所以每次選舉總會有人嚷著候選人都只是一堆爛蘋果,不選也罷。如果現在真的只是要選顆蘋果來吃,沒錯,我們不應該折磨自己,還是棄權算了,但現在要選的這顆蘋果卻會在許多方面影響我們或家人或朋友日後幾年的生活,所以我建議你,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勉為其難替自己做個決定。

有些人認為自己的生活自己顧,選誰都一樣,這句話我也不能苟同。總統將會決定你的最低收入、你要繳的稅率、你要負擔的健保費,還會影響房子是會變得好買還是難買、父母年老生病如何照顧、投資是易虧還是易盈,甚至就連國家的能源及工業走向,都會牽連到某些地區居民的罹癌率。

社會發展至今,早就盤根錯節,其實沒有太多人能夠獨善其身,我們得一起想個辦法,共同面對難關。

如果你已經思考過,亦或是對任何的政黨有情感上的牽連無法輕易放棄,那我相信你已經有了決定。我想鼓勵的是那些本來打定主意不去投票、或是覺得投票與自己無關的人,不管你參不參加這次選舉,無論如何都會有一顆爛蘋果脫穎而出,而這顆爛蘋果其實和你至關重大。

親手選擇想要的未來,應該是件值得一做的事。

如果你很少關心政治議題,不知從何決定,沒關係,這個工作也有人替你做好了。我要好總統公民連線由24 個社運團體所組成,他們依各個議題面向,分別推薦、不推薦某位總統候選人,你可以點下連結,過去一探究竟。

選舉日只剩不到七天,而爛蘋果就在那了,讓我們一起來挑一顆看起來不那麼爛的,試吃個四年吧。

2012/01/08

年末到年初

這幾年特別注意到一個詭異的心境,我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才意識到許多曾經引頸期盼的事件早就成為過去,即使在那些當下好像也沉浸得還不夠透,但就這樣經過了。

2011 年,押印在心裡的重要時間點似乎特別多,訂婚、結婚、蜜月、一個又一個的截稿日、小琉球小旅行、登玉山、交換禮物、甚至是想著哪天一定要去看《賽德克.巴萊》……認真要數起來大概可以寫個沒完沒了。

不變的是,永遠都是在事情發生前巴望著那天快來,然後就像一覺醒來推開大門才發現夜裡下過一場細雨那樣,未來悄無聲息消融成往事,我們還是伸個懶腰,繼續等候下一個事件,彷彿真正難以掌握的反而是此刻當下。

(我媽說過一句相當傳神的話,她說她記得十八歲時來台北的紡織廠工作,一日日生活著,然後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忽然間停下來一看,每個小孩都快三十歲了。)

前幾個晚上,我和egg 在睡前聊天,講起不過幾個月前在馬來西亞一座孤單的火山島上的小木屋裡過夜,卻已經像在聊上個世紀的往事。跨年那天我們不管怎麼努力回想,卻都記不起去年此時我們身在何處,又做了什麼。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聖誕夜看了屏風的《京劇啟示錄》,這原來就是一齣講傳承的戲,又因為這些場次是李國修罹癌後的暫別舞台演出,戲裡的情緒漫延到戲外,舞台上浮光略影,承載的是一生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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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第一排,看見演員入戲到涕淚縱橫,也看見謝幕時,全場數分鐘停不下來的掌聲、叫好聲、加油聲,讓李國修無法言語,他面露感謝的微笑,滿臉都是淚。

「人,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圓滿了。」

當李國修飾演的自己的父親說出這句經典台詞,我心裡複雜的情緒難以言喻,心酸到要滴出汁來,既悲又喜。

接下來的跨年是歡樂的時候,我們在板橋的桌遊列國租了包廂,玩了整個晚上的桌遊,約略是八九種遊戲吧,現在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不管怎樣就覺得好笑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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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不認識的店員顧客在十二點時一起倒數,熱熱鬧鬧歡呼一陣,好像透過這樣的儀式,才能確定這一年是真的過了。

今年沒有許什麼新希望,早經歷過太多次的流於型式,很多時候覺得前途茫茫,大概總有一天還是要搬離台北,不過這下子我終於可以說是「攜家帶眷」了。

其實我寫下這兩件年末到年初的事,也只是為了讓我未來跨年、又好奇起某一年是怎麼過的時候,能有個依據罷了。

說句遲來的新年快樂,願年年是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