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15

殘忍、迂迴、誤導。讀《虐殺三聯圖》

三聯圖(Triptych) 是左、中、右排列的三幅圖畫,通常是敘述事件進展或圍繞同一主題的藝術型式,絕對不適合閤家觀賞的犯罪小說《虐殺三聯圖》的劇情推展手法恰如其名,由三個觀點不同的故事主軸輪翻挪移,逐步揭開連環虐殺案的隱藏真相。

三聯圖之一,最開始的主角是傲慢又暴躁的資深警察麥可.歐伍德,他在治安不良的亞特蘭大深夜裡趕赴命案現場,死者顯然經過一番凌虐,全身上下滿是刀傷,最駭人的是,她的舌頭竟被活活咬斷。麥可還沒來得及追查線索,住在他家隔壁的女孩就離奇死亡,倒臥在兩家交界的籬笆底下,舌頭也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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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圖之二,約翰.雪萊坐了二十年的牢,終於出獄。入獄時他才十五歲,罪名是性侵兼虐殺一名女同學。事實上約翰沒有犯案,而且他明明白白誰才是真兇,但所有線索都對他不利,他的律師無法說服陪審團,結果害他蹲了二十年苦牢。他出獄後才發現有人冒用他的名字使用信用卡長達數年,還買下一棟豪宅。他好不容易才查出冒名者的身份,想不到竟是當年陷他入獄的真兇。

三聯圖之三,破案率接近九成的探員威爾.特蘭特加入虐殺案的追查小組,和麥可.歐伍德合作。威爾雖有過人的破案能力,但其實是閱讀障礙者,就連一張簡單的便條紙,他都得費盡全力才能看懂。他靠著隨身錄音機、電腦朗讀程式和拼字檢查掩飾自己的缺陷,就連朝夕相處的警察同事也沒有發現。他愈是深入追查虐殺案,就愈覺得他的搭檔麥可不太對勁,而且似乎所有事都和二十年前犯下姦殺案的約翰有關。

真相並不出人意料(因為作者在中途就直接告訴你兇手是誰了),剝除掉和書中人物同步推理的閱讀樂趣,讀者於是可以全心作壁上觀,但還是會忍不住要替威爾探員和他的同仁捏一把冷汗,在他們離真相只差一步卻失之交臂時,我還真的受不了翻了白眼,心底有個衝動要掐住裡頭幾個角色的脖子,對他們吼道:「你怎麼不多問一句?你怎麼不多解釋一點?你怎麼會犯下這麼明顯的錯誤!!??」

都要怪故事裡幾乎每個人在童年或青少年成長階段皆受過嚴重傷害,一個個都乖僻得不得了,要人幫忙時不把需求說清楚,查出了什麼也不坦率分享,總是內心戲劇力萬釣地誤會別人的動機,動不動就要甩門走人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有超級重要的事(比如說兇手可能是誰)想告訴你。

要是大家都有話直說、互通情報,這本書可能只需要三分之一的厚度就結束了。明明只要把A 查到的事跟B 查到的事湊在一起,謎底就呼之欲出,但他們就偏偏都不想或不願或沒想到要彼此同步一下資訊,於是書頁編碼又往後快樂地多長了一百五十頁。

其實《虐殺三聯圖》很精彩,誤導的敘述性詭計很有水準,口味也很重,心臟強度不夠的讀者可能會無法忍受寫實的虐殺場景。但要隨著書裡這些乖僻重症患者查案,讀者需要的不只是夠強壯的心臟,還需要一副能悠悠然坐看雲起時的淡定耐心。

 

 

◆ 原名:Triptych

◆ 作者:Karin Slaughter

◆ 譯者:吳俊宏

◆ 出版:小異

2012/07/10

又見湯川學,解一道《真夏方程式》

推理小說本來跟Subway 龍蝦沙拉堡一樣是洋人的東西,但漂洋過海到了日本,幾十年下來,發展出的門派眾多,名家輩出,百花齊放之姿可說是舉世無雙。

我大概也是這兩年才一頭栽進日本推理小說的世界裡,欲罷不能地幾乎要翻遍我家附近租書店架上的這類小說,從上個世代的江戶川亂步、土屋隆夫,到新時代花樣千變萬幻的島田莊司、綾辻行人、道尾秀介、宮部美幸、乙一、若竹七海、東川篤哉……多少都有涉獵。

但回想當初帶我迷上日式推理小說的,就是東野圭吾,而且所有引進台灣的作品我幾近完整看過的,也只有東野圭吾(印象中只漏了一本《徬徨之刄》還沒機會遇上)。

東野圭吾是相當多產的作家,說實話他早期的作品有些差強人意,假如我第一本接觸到的是他寫得無趣又生澀的《迴廊亭殺人事件》或是《十一字殺人》,我大概就會錯過一位其實很有實力的推理小說大師。

幸好我一開始看的是《白夜行》、《嫌疑犯X 的現身》、《信》這些精典之作。除了正經八百的作品,我也很喜愛他的惡搞推理《名偵探的守則》,還有幽默的短篇集《毒笑小說》和《怪笑小說》。

如同其它推理名家喜歡塑造固定的偵探角色,東野圭吾筆下也有幾位系列偵探,其中最受歡迎的,大概算是湯川學。

湯川學是東京帝國大學的物理系教授,個性古怪難相處,觀察力敏銳,總是使用物理學知識來進行推理,相當符合「迷人的怪咖」的偵探形象潛規則(像最出名的福爾摩斯、島田莊司的御手洗潔等人其實也都是「迷人的怪咖」,讀者似乎很吃這一套)。

湯川學有一陣子沒出現了,拿到《真夏方程式》時我只知道這是東野圭吾的新作,翻開後才發現是湯川學系列,真是喜出望外,因為我也超愛湯川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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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湯川學到了一個濱海的小鎮,以礦業開發商的顧問身份出席公聽會,結識了一名來小鎮過暑假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親戚經營一間沒啥生意的民宿,整個民宿除了湯川學,只有一位退休刑警也下榻在此。

有天晚上退休刑警失蹤了,眾人尋找未果,第二天刑警就曝屍在堤防外,看似酒醉後失足跌落而死。警方原想以意外結案,但東京來的警察覺得事有蹊蹺,堅持驗屍,查出刑警竟是一氧化碳中毒致死。

在一片空曠的地方要如何使人一氧化碳中毒?警方兵分多路查案,眾人百思不得其解,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湯川學其實早就看出了事情真相,但他卻整天忙著陪小男孩做暑假作業,無論如何不肯主動向警方說明。

湯川學為什麼有所隱暪?這個不能說的秘密到底怎麼回事?

東野圭吾出道25 週年,端出的這本《真夏方程式》,真是讓我相當滿意,乍看之下並無可疑之處的謎題、揭曉後帶點淡淡哀傷的謎底,都設計得極好,尤其是再次見到湯川學、草薙、內海薰等熟悉角色出場,有種久別重逢的感動。

如果你以前就認識東野圭吾、認識湯川學,你一定不會對這次的新事件失望;如果這是你第一次接觸湯川學,《真夏方程式》也會是個能讓人好好感受這位滿腦子科學、講話苛薄的美型中年男子迷人之處的初體驗。

 

 

◆ 作者:東野圭吾

◆ 譯者:陳系美

◆ 出版:三采文化

2012/07/08

週間的假日和林家花園

有那麼一次星期一,egg 的家教學生請假不必上班,於是我也跟著請假了,為了賺一個在週間的假日。

或許已經是住在台北的最後幾個禮拜,我總提醒自己要加緊腳步多去幾個附近的景點,不以尋常生活而是以觀光客之姿,就圖一個揮揮衣袖不帶遺憾的離開。前一晚我們想著要去哪想了半天,幾個有興趣的博物館都是週一休館,簡直靈感匱乏,突然我說,不然去林家花園好了。

搬到板橋已經超過兩年,不知怎麼回事卻從來沒去過林家花園,其實就算從我家徒步走過去,也不過約略二十分鐘的路程。

這就像,我剛來台北時住在內湖,沒事就騎車去士林逛夜市(我知道士林夜市沒什麼好吃的,但我喜歡那裡的蔥油餅加蛋),等到後來我們搬去劍潭捷運站旁,在那裡住了一年,反而是一次再也沒走進士林夜市。

事情一向都是這樣的,總之我們就去了林家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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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間的林家花園沒有人潮,只有幾個和我們一樣的散客、一組顯然在拍古裝照的coser,和兩三位外國背包客。

林家花園的官方名稱叫林本源園邸。林本源不是人名,而是林家來台第三代兩兄弟的家號,本記和源記。整個園邸的佔地比我想像中大上許多,左彎右拐走過幾處走廊庭園,已經茫茫然找不到來時路。建物的保存狀況也很不錯,我喜歡顏色斑駁的白牆、青苔和質地粗糙的石面雕刻,從磚瓦裡幽幽透出的時光況味是任何復古風的現代建築(比如傳藝、比如台灣故事館)無論如何都營造不出來的。

因為它們欠缺的必備調味料,唯有時間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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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遊客,也沒有導覽,所有這園裡的建築風格擺置造景專有名詞我一概無從得知,就當個自得其樂的古蹟門外漢,不求長知識,只要氣氛感受到了也就足夠。

不過egg 上次帶家教小孩來過了,我還是聽她講述轉了幾手的林家花園小常識。像是,你看「觀稼樓」,稼就是農作,從樓上舉目四望,看見的都是田地;那是「來青閣」,當年板橋(也可能是整個大台北)最高的建築物就是它,地位可比101;水池邊這個呢是戲亭,另一邊的涼亭就是觀眾席;「敬字亭」,燒字紙的地方,有惜字敬字之意;至於「定靜堂」是招待賓客吃飯的大堂,出自大學「定而後能靜」;還有還有……

週一的夏日午後,熱氣蒸騰,我有點昏昏欲睡。不記得有沒有蟬鳴,但在園邸的木製大鳥籠裡見到一隻艷麗的開屏的孔雀。籠子不夠大,他折斷了好幾根尾羽,仍要奮力搏取雌孔雀的芳心。

我想這情景正適合手機拍照APP 的流光溢彩特效,就這樣拍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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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林家花園,天氣實在太熱,我們一心只想吃冰。走到常去的義美門市點霜淇淋,這店裡的冰淇淋機常常故障,時有時無,店員大姊試著拉下把手,綜合口味的冰淇淋柱緩緩流下,她開心地喊:「有耶有耶,今天是正常的!」

彷彿中了樂透一般。

阿潔這天也和我們一起,我們三人就站在義美的店裡吃完冰,捨不得離開他們的冷氣,一邊想著時間還早等下還能去哪裡,想著想著又陷入一陣靈感匱乏,只好緩步走過外頭的熱浪到捷運站,像觀光客一樣攤開旅遊地圖查找。我還真的拿了英文版的旅遊地圖,因為好奇外國背包客會被引到什麼地方去。

最後決定去板橋大遠百吃鼎泰豐(地圖完全沒幫上忙啊……),然後以一場電影結束了這個週間的假日。

悠閒的一天,如果氣溫能低個幾度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