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的運將

星期五下班後搭著計程車去趕客運，運將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叔。

我本來想試著描述一下他的外貌，但是我一向不太會記人的長相，此刻他的模樣也已經隱沒在茫茫人海裡了。

原先我們一路無話，車走新生路橋，下橋接中山北路，直直駛進星期五傍晚特有的塞車堆裡。

停停走走之間，他突然問，返去過母親節嗎?

我說，對啊，很久沒回去了。

他又問，你幾歲人啊?

我說我七十年次，他馬上接話，哦，肖雞。像在做一題很快速的心算。

原來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和我同年，另一個小一歲(正好和我跟我弟一樣)。

他問，你怎麼幫你時大人過節?

我說就兄弟姐妹出錢請爸媽吃飯，再送個小禮物這樣。

他停了一陣，好像按捺了很久似的，用我聽過最滄桑的語氣嘆了一聲，說，他的兒子們從來沒想過要幫他們過節。

那個瞬間我突然感到一陣心酸。這個人和我父母年紀差不多，在母親節前夕載著別人的兒子趕車，心裡卻感慨萬分，忍不住向陌生人埋怨自己兒子沒心沒思。

他自我安慰似的乾笑了兩聲，又說，可能是因為兒子們都住家裡，哪像你們出外人，會想到家裡還有兩個老的。

我不曉得怎麼跟他說，我趕車回家的舉動好像變成一種諷刺。只能跟他說，放心，有一天他們會懂的。

到了客運站，下車時我本想拋下一句「祝你母親節快樂」，要說出口時覺得太矯情了，所以我還是只說謝謝。

在路邊看愣愣地看他開遠，想著他說的話，覺得沈重起來。

我不覺得自己是個特別孝順的人，只是在這個時候我很清楚地感受到，很多時候父母要的其實不多。

真的，還請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