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要在連假的第一天下午抵達安朔部落,我們一定得趕上中午十二點多停靠高雄的自強號,但台鐵的班次相當微妙,時間最接近的一班從台北到高雄只允許誤點八分鐘(可惜我們對台鐵沒這麼有信心),第二接近的班次卻相隔六個小時,陰錯陽差又買不到車票的情況下,最後還是沒得選的改搭夜班客運。
於是旅途的第一站就是國光客運台北西站,我們肩上揹著四天三夜的行李,在吵嘈的返鄉人潮裡接連吃了兩包平常根本不吃的零食,看來胃腸已經順利調整成了假期模式。
凌晨零點五十分國光號發車,一路南下,整路幾乎無法入睡,坐姿不符合睡眠的人體工學。好幾次車身一晃,我輕而易舉從恍惚的夢境被拋回幽暗的現實,難辨虛實。車內一片黑暗,走道隔壁的仁兄堅持不睡在看電影,螢幕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給周圍物事罩上一層藍色薄紗。我心想,就連這裡也像夢,或許我還沒醒,古人要說莊周夢蝶,現在我們說inception。轉頭見egg 睡得好沉,真羨慕她在哪都可以倒頭就睡的能耐。
五點不到,高雄忽然就在車窗外。其實從客運一下交流道,我就睜開眼睛瞪著外頭的街景,總覺得這些地方我應該是認得的,但又講不出身在何處,路名還有些印象,相對位置卻忘得一乾二淨。
我對地理概念的記憶實在不可靠到難以置信的地步,每個長久生活過的城市舊地重遊,都搞得像是恍若隔世,彷彿世局動盪多年江山都易主了那樣。其實離開也沒多少年,但我連新竹的路都不認得了,更別說高雄,想來當年填問卷勾年齡的格子跟現在都不一樣了。
國光號在建國路下客,建國路我是知道的,就車站附近,但到底有多附近也說不出來,迷迷糊糊轉頭才驚覺車站就在身後。從別的地方前來的旅伴還在路上,得等著和他們會合,此時唯一的落腳處就是車站二樓的麥當勞。我忽然記起以前搭火車會在這裡買一包薯條帶走,到大廳的7-11買一份報紙車上看。
關於高雄的憶往情懷還沒發酵完成,我就馬上在麥當勞弄丟了相機,一直到會合後的一行人徒步走了二十分鐘去吃丹丹漢堡時我才發現,連忙又搭計程車回頭找,幸好有好心人撿到了寄放在櫃檯,失而復得。
離搭車還有六七個小時,無處打發,想到當年離開時高捷還不存在,後來也只搭過一次,既然沒事,就去看看據說被評為世界最美捷運站第二名的美麗島站,當然照片看過,但親眼還是有親眼的意義在。
Egg 說,在二二八連假來到美麗島,也是一種緬懷。我對於她把兩起完全不同的歷史事件混為一談感到相當有再教育的必要。
接著在駁二租了單車,港邊的單車道可以一直騎到很遠的地方,晨光透亮,聞了五年的海水味都回來了,就算是揹著大背包也感到神輕氣爽。
而且駁二更漂亮、更有意思了,我覺得。
我還是打算憑藉微薄的記憶力略盡導遊之責,於是把大家都帶到渡船頭,為的還不就是吃一盤阿雪的醬油香辣炒飯,但竟然沒開。黑旗魚丸和順和排骨飯遞補上陣滿足了我的遺憾,旅伴異口同聲都說順和是南部口味,被這麼一說才發現排骨真的是甜的,怎麼吃了那麼多年都沒注意到?
中午搭上火車,接下來就是上一篇寫的阿塱壹和安朔部落,在這裡用顏如的土豆(熊的名字)亮相帶過。他(還是她?)差不多就是這樣伸出一頭一手陪我們走完古道。
跳過一天,夜宿金崙,沒有交通工具什麼事都沒辦法做,金崙小地方,想租台機車亦不可得。本想徒步走去泡溫泉,google map 一查才知路途遙遠,被溫泉治癒的痠痛恐怕會在回程復發,只好做罷。
第三天便到了台東,車站旁的鳳梨釋迦好吃到我們立即宅配了一箱回家孝敬父母。一人租了一台捷安特,沿著地圖上的舊軌道把整個台東市繞過一圈。
卑南包子星期一公休叫人扼腕,卻意外發現了太師父(「太」要寫成三個大,這字我打不出來),是大學時在高雄我最愛的便當店,想不到異地重逢,在台東也有分店了,連忙下車吃它一份虱目魚肚飯。
不曉得我們在胃口大開個什麼勁,回車站的路上被香氣逼人的麵包店吸引,像旅鼠受吹笛手迷惑似的大家都買了巧克力蛋糕,還完單車又再吃了一顆鳳梨釋迦,最後還外帶了鐵路便當上車。明明距離太師父還不到兩個小時,虱目魚肚還屍骨未寒呀。
晚上落腳羅東,當然吃夜市。我想是年紀大了,對於羅東夜市許多攤位都能排出個不世出的人龍我個人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胡亂吃了人少的幾攤,但果然人少有人少的理由。羅東夜市來過太多次了,就當這是個哀傷的句點也罷。
最後一天為了呼應遠在台灣南端的阿塱壹,我們決定從宜蘭走草嶺古道回新北。等龜山島出現在火車車窗外,雨勢就變得半大不小,出站後穿上雨衣,我們其心如鐵要在雨中結束這段莫名奇妙就繞了台灣一圈的旅程。
才走出大里車站到天公廟,就有下山的遊客說上面道路坍方不給走了,這下我們如鐵的心就動搖了,我想到那些在颱風天堅持上山結果要別人去救他們的登山客,但要就這樣虎頭蛇尾了結又覺得心頭不痛快,所以決定還是且走且看,大不了走到坍方處再回頭就是。
於是我們就這樣走過了埡口、走過了雄鎮蠻煙、走過了虎字碑,傳說中的坍方始終不見蹤影,路旁一條暴漲的小溪氣勢驚人,我們走著走著拿出啤酒來喝,不忘灑一些獻給山神。這是登山的朋友教的,我們學個樣子。
腳下又回到柏油路面,顏如伸手招來計程車但又被阿嘉搖手打發掉。雨停了,脫下熱氣蒸騰的雨衣,又前行約略一個小時,平安抵達福隆車站。當然又得吃個福隆便當。
然後火車快飛,回到板橋,孤身看家四天的阿貓熱情相迎,看她平安度過,飼料飲水都還有剩,不枉我一路掛心。
遊記的另一半就是這樣了。
大概是去年一口氣用掉太多寫字的quota,我的寫作障礙還未遠離(只是寫個網誌啊,我每天都對自己喊話),旅行回來兩個多禮拜,許多次打開Windows Live Writer 寫幾行又馬上刪除,纏鬥至今終於完成,感謝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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