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標題寫了No. 3 並不代表我有集滿百岳的企圖,只是因為在山上和山友閒聊時,我發現能馬上回答自己攀過幾座百岳的人並不多,大概就像沒人說的出來自己去過幾次巷口7-11 的那種感覺吧。為了哪天有人問我時我可以立刻回答,所以在這邊記一下。
北大武是我的第三座百岳,第一座是玉山,第二座是郡大山,順帶一提。
在去北大武前並不曉得這座山的底細,是回來的路上看見手機好不容易重新連上網路,在重返文明的激動之下一查,才知道原來北大武地位非凡,它是排灣族的聖山,台灣的五岳之一,中央山脈最南段,也是屏東的最高峰。
北大武並不是一座容易的山,同行的朋友裡有些登山經驗豐富的都直呼太操,這時就要慶幸我是胡里胡塗地跟著去了,否則我會錯過太多,而且不會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
這是在北大武的山路上拍的,遠方層層疊疊的山巒之外的那一抹藍,有人說是海,但到底是太平洋還是台灣海峽(甚至是巴士海峽?)好像就沒人敢確定。半空中起了一層雲霧,聽說天氣好時可以看見高雄八五大樓,但這天極目遠望,能看見的是一整片平坦的海。
站在山上,望見海。幾年前我還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登山咖,所以這情景是難得的。
北大武的舊登山口坍方多年,而且似乎也沒有整修的計劃,現在的登山客必須從公路旁一道不起眼的木梯攀上山徑(好聽點的說法,這就是新登山口),踩著濕滑的山路約略兩個小時,才能抵達舊登山口。
星期五下班後我們直奔高鐵,到左營轉搭包車,過萬鑾,過屏東,搖搖晃晃終於到了新登山口時已過午夜。摸黑上山,等看見兀自立著舊解說牌的舊登山口,差不多是凌晨三點。
我們跟魔戒遠征隊一樣出發時是九個人,也一樣在旅途剛開始不久就拆散了隊伍。體力太好以及帳篷在別人背上所以沒得選擇的幾位決定繼續前行,說是想搶先到檜谷營地佔地搭營;至於我,當然是先睡再說。
這是第一次在野外過夜,帳篷底部貼著地面,睡覺前要先把充氣睡墊吹飽,但我想睡得很,直接鑽進睡袋,躺在癟平的睡墊上就睡了。半夜時被冷醒,我才明白原來土地是這麼冰冷的東西,簡直就像楊過睡在寒冰床上,整個人抖到停不下來,覺得連心臟都是冰的。
早上六點,在瀕臨凍死的邊緣醒來,並沒有休息到的感覺,但還是要認命拔營出發。
北大武以雲海著名,雲層之厚、之軟、之蓬鬆誘人,都超乎我的想像。
路途漫長,將近中午時抵達檜谷營地,搶先到達的半隊人馬都睡了,只有核能發電的領隊芷芳還在帳篷外走動。
檜谷是一片樹林,陽光透過林間灑下來,夢幻非常。我們在繚繞的雲霧樹林裡再次紮營,生火煮食。這天下午是悠閒的,檜谷旁邊有一條小溪,水質清透,慢吞吞晃過去摸摸水,氣溫太低無法玩水,坐在溪邊看水像玻璃一樣透明而已。
芷芳還是核能發電,她跑去溪邊徒手攀岩,我一直覺得她會掉進冰冷的溪水裡,然後我們得生一大團火才救得了她。
離檜谷不遠處有塊光禿禿的石頭斷崖,是賞日落的地方。算算時間差不多趕忙過去,雲海配上日落,整片天空是翻騰的金黃色浪花,像電影佈景,美得不像真實,就這一刻,還沒登頂我已經覺得不虛此行。
晚上吃完晚餐,順便再多服用四分之一顆安眠藥,早早睡去。凌晨兩點起床準備攻頂,盼的是要在山頂看太陽昇起,但北大武的山路陡上陡下,實在快不起來,我們在半路上又多次停下來仰望星空(又是一個叫人目瞪口呆的美景),最後只能在稜線上迎接日出。
不在山頂上也無所謂,這景象還是極好。
天光大亮後我們才走到大武祠,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高山神社,硬生生蓋在原住民不可侵犯的聖地上,但時間一久,就連侵犯他人信仰的強硬建築都成了古蹟。
巧合的是我們上山這天正好是從前每年神社祭祀的日子,但當然現在已經沒有日本人或原住民還如常前來舉行儀式了。神社小神龕裡放著的是一塊畫著百步蛇的木片,日本神社裡卻擺著原住民的創世圖騰,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明白。
在大武祠煮了熱茶暖身子,再接再勵攻頂。山頂非常冷,但我們運氣極佳,展望大好。
這就是北大武的頂峰,標高海拔3092 公尺。
接下來是漫長的下坡,走到靈肉都快脫離了才回到檜谷,每個人都累攤,倒在地上說不出話來。我們把剩下的食物全都拿出來煮食,吃飽休息了一陣子,在水袋裡補好水,就拔營下山。
下坡永遠是爬山最痛苦的一件事,我跟egg 決定要把痛苦減低,說好一旦走到某個定速就不再慢下來休息,長痛不如短痛,忘了走了幾個小時(五小時還七小時?),終於回到舊登山口,眾人又倒成一片,哀號四起。
但苦痛還沒結束,天色不知不覺就黑了,我們又摸黑走了好久的山路,我跌倒了一兩次,咬牙決定不能停下腳步,等到再次看見新登山口那道不起眼的木梯,我已經不覺得腳是自己的了。
從凌晨兩點左右出發,到我們走出北大武,總共十七個小時。
聽說北大武常常下雨,我們兩天三夜一滴雨也沒淋到,運氣好到無以復加,最好運的事是我們第一次就成功登頂,否則下次還有沒有信心再來挑戰第二次,又很難說了,艱難的行程是培養信心的良方啊。
雖然那天深夜才回到家裡,差點連樓梯都走不上去,累得無法言語,但有機會走這一趟,真的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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