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到沙巴爬完神山回來,就有人向我們招手去單攻玉山。其實久聞登山客都說玉山並不難爬,只不過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心理指標。
和登神山時相比,這次我們裝備齊全許多,已經有了排汗衫、護膝、綁腿、水袋和夠暖的衣服。之前這些東西都付之闕如,雖然冷得半死又膝蓋痛得半死也是苟延殘喘地上了神山,而且玉山的坡度不比神山陡,再加上這幾個月做過一些有總比沒有好的訓練,登玉山應該是不必太擔心的行程。
十一月十二日國父誕辰紀念日,我們搭火車到台中和同伴會合,還先跑去逢甲吃了好久不見的雞腳凍,然後在egg 朋友的工作室裡整理裝備。
因為是一天來回的計劃,我們的行李並不多,也就是一人一個背包,真正要上山前又清出了一些不必隨身帶的東西留在車上,最後要登頂前我更是把整個背包都留在排雲山莊,就這樣雙肩空空地爬了上去。
接送我們的司機大哥是個誠懇又有趣的阿伯,一開始就打算準備一顆西瓜放在車上,說是等我們回來可以吃,當作慶功。
從台中往塔塔加,車行到半路,司機大哥忽然想到這陣子塔塔加似乎有管制入山時間,連忙要我們打電話確認,果然如此。我在心裡盤算時間好像來不及了,有點擔心,但司機大哥一路施展開車開了一輩子的人(阿伯已經67歲了)才有的高超技藝,數不清超了多少車,左彎右拐的山路他油門一踩一放漂亮過彎,速度都沒掉,就這樣平安衝進了管制區內。
在塔塔加正好看見一幅壯麗的日落,可惜我想說要盡量輕裝所以沒帶相機,只能用手機拍個意思。
晚上入住東埔山莊,一如傳聞有一大堆外國人,馬來人到了神山也是這種感覺吧。
晚餐是用不夠熱的熱水泡的泡麵、麵包和水果,看著別人用小爐子煮了一大鍋貌似羊肉爐的食物,心裡還真的有點羨慕。想想我們都還只是登山界的初學者,這些裝備有機會再慢慢買齊吧。
晚上六點,爬上床睡覺。經歷過神山整夜無法入睡的痛苦經驗,這次特別準備了耳塞,因為山莊裡大家睡覺的時間都不一樣,而且牆壁薄,耳塞的確是不可或缺的道具。不過大概還是因為高度造成的影響,我大約一個小時就醒來一次,不過不擔心,翻個身放空腦袋再睡就是了,這也是預料中會有的事。
凌晨兩點起床,山莊裡的登山客大多都還在睡,我們細手細腳地把行李拎到大廳,著裝,吃麵包和水果當早餐。
然後就出發了,拉開大門踏進漆黑的寒風裡,抬頭看見稀疏的星斗,走到可以紮營的停車場和睡在外頭的同伴會合。
半夜並沒有接駁車可以載人到登山口,我們只能自己走上去,光這段柏油路就走了一個小時。大口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走著走著竟覺得有點發熱,於是大家停在登山口整理衣服,我也把防風外套的內裡拆了。
看不清楚的石碑上寫著「玉山登山口」幾個大字,帶路的朋友說要在這裡祭山神,她拿出一瓶水果酒,每個人都用手掌捧著喝了一口,其餘的灑在地上給山神。
聽說有拜有差,寧可信其有。事後諸葛果然一路順利,來回十幾個小時,天空不時出現壓得低低的雨雲,但也沒真的下雨。
天亮了,滿月也差不多要西沉。
我以為玉山會是岩塊一體成型的龐大山體,原來是細碎的,整座山就像是灑了巧克力碎片的聖代,到處都是碎石破片,山路被覆蓋得密密實實,解說牌說明這是因為地殼擠壓所致。
爬山的過程也沒什麼特別的,也就是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已,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喝水吃仙貝和巧克力,喘喘氣,出了一身汗。忘了走了多久,終於看見鼓舞人心的立牌。
在排雲山莊吃午餐,還是吃冷冷的麵包,再次羨慕有小爐子的人。一坐下來才感到真的很冷,全部的衣服都穿到身上了,還是冷得說不出話來。
從排雲山莊再往上,還要大概兩個小時的路程。從這裡開始就是無止無盡的碎石,整片山坡都是,一望無際。想起小時候看的漢聲小百科,上面玉山的蛇棋(就是丟骰子決定走幾步、前進幾步、休息幾回合的那種遊戲)就在這一段畫了碎石坡,而且書上的阿明還一副差點滑下去的模樣。
當然是有危險的,但就穩穩地走吧。風愈刮愈強,冷到骨子裡,我始終沒有辦法讓自己暖起來,雖然走得氣喘噓噓還是一樣。臨到登頂前一個轉彎,名喚「風口」,大概是地型關係,這一小段的風勢更是驚人,無法久留,急急忙忙穿越強風而去。
終於,千辛萬苦就是為了這一刻,我們的臉都好圓,但沒有辦法從上往下拍掩飾一下了。
問十個登山客最討厭爬山的哪一部份,大概會有十一個人跟你說是下山。真的。
雖然這次有了非常好用的護膝,我的膝蓋一點疼痛感都沒有,但玉山的碎石踩起來腳底實在很痛,我穿的不是硬底的登山鞋,一路走下來就像是走了好幾個小時的健康步道,走得我趾甲都烏青了。
更讓我受不了的是,我非常、非常、非常想睡,好想路邊躺下來先睡一覺再說,但擔心趕不上接駁車,死撐著回到登山口,大概也只剩下最後幾班接駁車了,總算是省去再走一段柏油路的功夫。
但到了東埔山莊的停車場時已經晚了,若不即刻啟程又要趕不上塔塔加的管制時間,司機大哥只好收起西瓜,再度展現他的開車神技。我一上車就陷入昏睡,忽然一陣搖晃,我睜開眼睛,只見白茫茫一片,整輛車四周都是白的,完完全全的白,什麼都看不見,就只有白色、白色、白色。
我瞬間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下一秒清醒過來,才意識到我正目睹人生中見過最濃最濃的霧,能見度大概一公尺不到,司機大哥把車開在中線上,跟著地上隱隱約約的黃線前進,最後他乾脆拉開車門,半個身子探出去一邊開車一邊看路。
我其實相當緊張,但司機大哥倒是一臉無所謂,還說了個笑話,說是現在速度慢,如果對向有來車撞到也不會死,但如果掉下山崖當然會死,不過還好會掉很久,還有時間打電話跟家人道別。
渡過了漫長的一個小時,我們終於走出了濃霧,回頭才知道後面有好長一串車流,都是緊跟著我們的車尾燈在走的。
到了這時我才放心,單攻玉山圓滿完成。
回來的路上又有人在嚷著接下來去雪山,我想那就看什麼時候有機會,時候到了就去吧。爬玉山正好讓我驗證了自己高山症的極限,差不多就是那麼高,登頂時已經覺得頭痛,不過想想這樣的體質也夠用了。
那張夕陽照太帥了!!
回覆刪除然後你們兩個臉真的都好圓唷!!!! 正圓形! :P
很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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