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又一次我在夢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你怎麼在這裡啊?」夢裡我抓住那小小的身體，眼淚直流，急著想回家告訴我媽媽，妳看他還好好的妳有沒有也很想他，我媽不知怎麼的即時出現，看見我們，也一樣停不住眼淚。

她說，「哎唷。」最心疼最捨不得的那種語氣。

然後醒來，延續這股哀傷的氣氛到了下午，騎車在熱乎乎的台北路上，等紅燈時閃身到小小的樹蔭底下躲太陽，迷迷糊糊想著，眼眶又紅了。

綠燈，我頂著看不太清楚的視線繼續前進，心想應該要有一種什麼的儀式。

該是怎樣的儀式呢?

我想到挪威的森林裡直子的喪禮，玲子彈著吉它唱過一首一首老歌，每唱完一首歌，渡邊就丟一根火柴棒進空酒杯裡。他們說，這樣就不寂寞了吧，這是所能知道最好的喪禮。

可惜我不會吉它，但是我想這樣也好。

所以我自己一個人在傍晚去了河濱，走了長長的路，不太適合走路的鞋子磨得我腳底起了水泡。我買了一份雞排不要辣不要切，一杯菁茶無糖去冰，跛著腳想找一塊合適的草皮。

找不到我想像中的那種他一定會喜歡的草皮，不過我想人生不能盡如己意，就這邊吧。下面有河水閃著波光流過，黃昏時的腳踏車道，有一方不夠大的草皮，我可以靜靜坐下。

我決心此時此刻全力思念他，以這樣的心情和一點鼻酸搭配雞排食用。很奇怪吧，但我猜想這就是我能做的給他的告別儀式。

天完全的黑了，我躺下看見幾點星光。

我忽然想到電影《前進天堂》，小女孩堅定重覆的那句，say goodbye to Frankie，他們的父親哭了，我們也是，因為說再見這麼難，可是這麼必要。

這也是我一直沒用心說出口的，漸漸的你變成我心裡頭不能閃避的傷口。所以，不知道你好不好，希望你好好活著，因為我就要跟你說再見了。

再見，真的再見。

就這樣，儀式完成，我站起身來，想想又去了茉莉，在印刻上看見朱天心的新連載小說。

此刻真好，而這是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