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勤

我們有時會不太認真地玩一個遊戲，在店裡吃飯的時候，猜猜隔壁那桌坐在一起的人們是什麼關係，聊的又是什麼話題。

可能是兒子帶女朋友跟爸媽吃飯，可能是網友第一次見面，可能是一家人發生了什麼好事一起出來吃個飯小小慶祝一下。

搬到板橋後每天要花掉兩個小時在捷運上，這陣子還是很上進的讓空英陪我上班，耳機裡聽著那些熟悉的洋腔洋調(我高中時聽的就是這些人了，這麼多年後他們竟然都還在!)，有時候恍神起來，我也在車廂上跟自己玩這個遊戲。

尖鋒時刻的捷運車廂裡滿滿的人，或許每個人背後都有個值得一提的故事。

今天看見有個小女孩跟媽媽說班上同學某某某老是搶她的玩具，還會打她。媽媽跟她說，如果有人打妳，妳要告訴他，「我很生氣!」還要會說，「玩具是我先拿的，你不能搶!」小孩似懂非懂看著媽媽，媽媽就伸手輕輕打了小女孩的手臂，問她，「媽媽現在打妳，妳要說什麼?」

小孩很興奮地大叫，「我很生氣!」

這真是知識融會貫通的一刻。

旁邊一個中年婦女一直在講電話，語氣很兇但又想保持理性的模樣，說著要找律師，談什麼條件，或許她忙著簽某種合約，或許她正在討論如何妥當地結束現在的婚姻。

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拿著一本習字筆，一筆一劃地在學寫中文，他寫著「我、我、我、我、我」，寫滿五格，也許從此記得「我」怎麼寫，然後心滿意足換下一個字。

那邊還有個揹著吉它的高中生，一個正在讀金剛經的少婦，捧著一本我從來不曉得有誰會租的租書店裡的言情小說在看著的上班族(我現在知道是誰會租了)，拿出粉餅睫毛膏毫不在意地化著妝的女孩，只有一隻手的帶著推車的平頭老人…

這些人的生活一定都不一樣。我忽然想到水滸傳裡的一百零八條好漢，施耐庵把每個人的氣質行止、穿著打扮全寫得有血有肉型型色色，這一百零八個人全是他腦裡憑空跳出來的嗎? 或者他當年也是靜靜坐在茶樓(也很有可能是怡紅院)，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想著要怎麼描寫這些路人他們各自的模樣?

會說這些是因為，今天有個也要通勤兩小時的人跟我抱怨通勤好累。

真的嗎? 我一點都不覺得。